2014/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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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料] 那晚,我在行政院內抗議。

作者 chingGTW ( 清)
標題 [爆料] 那晚,我在行政院內抗議。
時間 Tue Mar 25 07:18:19 2014

我就是昨天在佔領行政院行動之中,
在行政院一樓大樓梯靜坐的數十人之一,
那群被外面無數熱血的台灣人所守護、捍衛的其中一人。

有圖有真相之
為了避免人家說想紅,附上純粹圖檔:http://imgur.com/c8OoLlL
c8OoLlL.jpg
以及如果有人質疑真偽,我也放上臉書版:http://ppt.cc/p75e

事發當下,我的手機趨近沒電,整晚幾乎處於失聯狀態,
在臉書分享完一些訊息之後就完全沒電,讓許多朋友擔心,
整晚陸續靠著偶爾借到的行動電源暫時補充一下。

我只能用聽的知道現場很多人在為我犧牲、流血,在守護著我。
今天看到了照片,能看得到的,
我每一張都好好的看,仔仔細細地看,
因為除了這樣,或者能有機會慰問你們,
我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
真的,謝謝你們為了我,
(不是那種虛無縹緲或者默默的)
受的每一處傷,流的每一滴血。

你們都站了出來,而僅僅在行政院裡面靜坐的我,
在那之後,還能做些什麼?
寫這篇文章,是我暫時想的到且做的到的。
這篇文章,獻給你們。
---------------------------------------------

我,是個台灣公民。

我沒有任何黨派,也不想掛上什麼招牌。
我僅僅是一位台灣公民,這樣就夠了。
該繳給政府的都有好好繳,
國民年金什麼的都沒少過,
我只是為了自己以及我所愛的人站出來,
在行事當下依照的完全是自己的知識、思考、經歷、等等而判斷出來的作為。

我不會說這是「公民覺醒」
這僅僅是一個公民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做出反抗。
我既不結黨營派,也沒有與任何舊識一起參與這行動。
我只是一個公民個體,
活在這片土地的一位。

佔領行政院事件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應該足夠我消化沈澱一些想法跟整理思緒,
所以有些事情跟觀點想跟大家分享一下,
也順便從我的眼睛讓大家多知道一點這個事件。

關於不斷二分法的立場我不想多提,
我只希望大家看看我的文章,然後開始思考。

我們是不是暴民?
嗯,我先不急著說不是,或拿出一堆說法試圖護航自己合理化自己,
我先反問,如果我是,又怎麼樣?
暴民,哪裡不好了?
我主動傷「人」了嗎?
我做了什麼事情導致有人的生命受到了傷害?

可能不少人都玩過世紀帝國(嗯我很弱)
大家知道當城鎮中心鐘聲響起,
當溫柔的村民(尤其是女村民)放下手邊的耕田或者採集,然後化身為戰鬥人員時,
往往都是什麼狀況?(不要跟我說某某族的特殊戰法我不專業)
因為敵人已經殺到家園,
而我們自己不站出來保護自己,

就再也沒有人可以保護我們了。

而昨天,就是這個事件的一個體現。

暴民兩個字很簡易,那拆開來會是什麼?
暴怒的公民?暴走的公民?暴動的公民?
恩,以上我可以都說是。
但我的暴動,從頭到尾都沒有傷害任何人的生命。

寫到這裡,我得先回到所有事件的源頭。
我關心服貿,是從當時大家在沸沸揚揚洪案那時起,
那時候,對於政府溫馴的放任媒體炒作洪案之時,
我就大呼不妙,
他們在轉移服貿的焦點啊!

那時候關注此事件的人數遠遠不及洪案,
這就是政府一直在操盤的主流媒體力量,
現在也不需要我多說,會在這裡的大家都很心知肚明了。

那時候我看到的服貿協定內文,
實在讓我非常擔心自己的未來,
以及台灣大多數人的未來。
但僅僅擔心是不夠的,最後,演變成了攻佔立法院。

立法院事件發生後,我也是趕赴現場,
就只是靜坐著,
而且是很老派很頑固的,在現場我幾乎不吃不喝不睡,
就只是靜坐著,表達我的憤怒與哀傷。
那幾天,只要能過去,我就到場靜坐。

(我遇見了一群很棒的台大戲劇系學生,他們組了一個小營區,讓我受到很多照顧。)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
我們都坐著抗議、等待,
但現場的氣氛,
卻也不斷在發生轉變。

就我的觀察、感受以及判斷,
第一個轉捩點,
是主流媒體報導「太陽花學運」五個大字出來的時候。
也許首先閱讀到這篇文章的大多數人都是學生,
我非常佩服也感謝大家的付出,真的,
但這五個字出來的時候,
我又大呼不妙了。

其實,我個人很不喜歡也不同意這事件該被誘導為學運。
首先,
這整件事情從來都不只是學生的事情,
而是這塊土地上的每一個公民的事情。
所以要,也該是公民運動;
當然你要抬出維基百科或者各類相關專業意見來與我爭論學運是什麼什麼是學運,
我也可以理解,但這第一點其實並不太重要。

第二點關鍵就是「學運」這個字給那些沒有來到現場的公民的觀感,
學運彷彿就告訴了大家這是「學生限定」,
又是一群學生吃飽太閑在做的事情,
「啊呀,幾年前也是這樣,到時候就散掉了啦」、

這不是亂講,
看看我們生命周遭的人們對於這兩個字是怎麼看的吧,
尤其是那些出了社會開始自力更生的許多公民。
所以當學運兩字出來時,
我感到了族群被縮小鎖定,
以及政府高層再一次用主流傳媒拿下漂亮分數的一招。
(馬先生從來都不笨,他從小到大都精明到不行)

這對我來說,是第一個風向球的轉變,以及局面陷入劣勢的開始。
馬先生很高明,或說所謂的執政者(不管哪個政黨都一樣爛且高明)
他深知所謂知識份子因為自由意志以及知識水平,
最容易因為彼此想法以及信念不一,
自己潰堤或者分化,
所以他當然乖乖等,
裝死、回家與媽媽吃飯、等員工幫他寫好稿,最好還排練一下怎麼演講,

而我們,則是癡癡的靜坐著,
這幾天我也不斷觀察現場狀況,
思考著我還可以做些什麼,我該怎麼做?
然後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大家越來越疲累,
有些東西也會開始改變,
例如同學會啦、夜市啦(這些因素也確實造成了些人心離散)
各種爭論以及意見也開始出來。

我們大多數人都是比較溫飽的世代出來的,
在精神層面上,時間一拉長,消耗一多,
更顯得戰力微弱,同時也開始感到哀傷,
撐著我的,是馬先生的出面交代以及,
深知此時如果失望離去,
就正中了政府官員的等待分化之計。

而我就這麼撐著到了週日早上。

然後全世界都聽到了馬先生荒謬的記者秀,
對於他完全未正面解說服貿協定對於社會大眾的經濟如何確實改善,
以及不斷模糊、閃躲問題,
然後瀟灑地在個人秀結束之後射後不理,翩然離去,

我的怒氣飆漲到了最高點。
當下我便與當時還在場的友人立刻走到了總統府前面,開始勘察地形跟狀況。
因為我認為,靜坐結束了,行動該升級了。

事情寫到這裡,想告訴大家一件事情,
如果今天你生了病,
剛開始,我們都會想先仰賴自癒能力,吃飯喝水多休息,
這是好的;
但幾天之後身體還沒康復,你要是還不去看醫生,
打個針吃點藥,那,你就是病死活該。

現在生病的,就是我們國家,我們的政府,以及馬先生。

所以我認為,當我和平理性反暴力的靜坐表態,
而馬先生依然把我當白癡,那我就該改變了。

回到憤怒當下,看完地形且跟朋友理性討論過後,
發現要對總統府做些什麼事情,還不是好方法,
但行動一定得要升級了,
我們最後討論出來的結果是,
最起碼現階段該更進一步佔領立法院,
全面性,或者讓整棟立法院的大家是可以自由出入「換班」的,
畢竟總統都可以回家陪媽媽吃飯,沒道理裡面那些同學要一直被堵著出不來啊。
當下的我正準備去說服青島東路側的領導時,
發現自己當天的工作已經遲到一個多小時,
為了不愧對工作夥伴,決定先趕回去處理、交接,
然後再一個小時多以後趕回現場。

可惜瞬息萬變的現場,讓我認為自己無法成功說服領導。

在馬先生的荒唐記者會後,
我們竟然還是的現場還是在進行萬人自慰大會,
不斷說著我們多好多棒台灣靠我們了,
這種趨近于宗教洗腦的演講,
然後繼續說著靜坐抗議和平反暴力等等等不會改變現況的標語,

讓我知道了,
這是在場的「民意」,
只不過,我不同意。

於是我只好先坐了下來,
仔細從頭思考了一遍,
我為什麼憤怒,為什麼哀傷,
我在這裡的訴求是什麼,
現在我還可以怎麼做?
試著讓自己更清楚自己在做的事情、理解一切。

然後到了晚間七八點,總部終於傳出了宣戰呼喊,
我立刻拿起了隨身包包,拿出從第一天到現場就準備好的防身工具,
快步衝向立法院。

是的,「防身工具」
有我的黃皮工作手套、蛙鏡、手電筒、安全帽以及雨衣(當時這兩樣放在車上)
我從第一天到了立法院現場就做了最壞打算,
隨時準備著這些東西,是防身工具,而不是攻擊性武器。
主動的暴力攻擊,從來都不是我要的。

到達現場後,嚴格說來我是第二批人。
大家前仆後繼地翻上拒馬,
一個俐落翻過去以後,
我開始往角落漏洞鑽,
然後在第二段拒馬時,
我看到了兩三個男子糾纏拉扯著看顧動線的警察,
試著把他撲倒,那個當下,我很擔心這位警察先生會受傷,
於是衝上去的時候,不是要撞倒他,而是試圖分開他以及那幾個人。
我對他說: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沒人會說你沒盡力的,
慢慢放手,不然你會受傷,為了你家人著想,
為了你的父親母親,或者你如果有孩子,
真的夠了,慢慢放手,不然他們幾個會弄傷你。」

然後試著扳開雙方拉扯的手,
然後才穿過障礙衝過去,
途中還攙扶著一位穿過去卻不小心跌倒的女孩。

當然,路途中也確實聽到了好心的警察有提醒著:
『小心水溝跟路障。』

就這樣,我殺到了行政院大門口前,
然後跟著大家坐下,開始喊著抗議口號。

後來在人潮擁擠之下,座位序越來越前面,
而現場動亂也越來越多,工作A梯也被拉了過來,
有民眾開始從二樓進攻。

而我們大廳區也開始變得群情激憤,
不止我們,警察那邊也是,
雙方也開始偶有口角。

當然現場的大家,有部分還是想衝進去行政院裡面的,
(雖然指揮一直要大家坐下,到這就好)
順便分享一點,
如果你有朋友當時很暴走,
勸戒朋友冷靜不要衝動坐下退後等等是沒用的,
是要明確告訴他,
「先不要急,現在局面過不去,先退一步,再等待時機。」
不見得可以讓他之後不衝,但可以很確實的當下耐住他。

但靜坐在現場的我,確實是想要衝進去的。

我知道殺進去在戰略上這裡多麼不利,
或者許多朋友事後在各種發聲管道批評不智、魯莽、很差的一步棋、模糊焦點、等等,
我後來都看到了,我不會說你們是事後諸葛,
因為那只會分化彼此,我只會想認真的說給你聽,我不認為這很不智。

如果沒有攻打行政院這件事情,
立法院外面的大家還能靜坐多久?
如果沒有這事件,我們會得到國際的更多關注嗎?
(對我知道主流媒體被把持著,所以我們還是沒得到大多台灣民眾支持)

看這篇文章的你,可以在不運用Google然後立刻回答我,野草莓學運支撐多久 嗎?

對,這很殘酷,這代價很大,
但最後真的是許多人用血用汗讓這運動有了力量跟士氣持續下去,
所以它是有效的。
如果沒有它,沒多久這場運動也許就會成為你的茶餘飯後,
或者被某一則圓仔或者馬卡龍新聞蓋過。

你跌倒以後鼻子歪掉,你還奢望醫生把它接回去時能讓你不痛嗎?

回到現場,大家開始分頭攻堅,到處響起掌聲跟歡呼,
然後開始有人從內破門而出,
在大門外的我們也因此看到了裡面早已放滿的蛇籠網,
可惜那些人立刻被擋了回去,
而在第二次、第三次時,我們接上了,然後也從門口撞了過去!
(進門時我又順便拉進饞扶了一位想進來卻卡住的女生)

然後我們進門看到的是警察列隊鎮守著往二樓的樓梯,
於是大家都開始高呼:「不要落單,集中起來!」
最後成了大家在照片看到的那樣,
我們坐鎮在中央大樓梯以及紅地毯上,
開始了漫長的一夜。

進去以後沒多久,物資開始送到,(我真的很佩服)
開始竄出了幾個話事人,
(但其實誰是誰我根本不認識,聽不聽他們的話我其實也只依照自己判斷)
大家開始坐下,稍作歇息,也開始稍微認識一下在此的夥伴。

我也看到了認識的記者朋友、還有一個大學學弟跟研究所同學(恩真的開啟了同學會)
現場好像試圖放鬆,但其實氣氛一直很凝重。
畢竟我們從聽說十點要攻堅到一點到最後三點四點,
很多人是緊繃著的。
但同時也深切感覺到,與那時候立法院的氣氛好像有些許不同。

廁所,依然沒有。(但交涉過後,勉強女生有廁所了,當然後來還是封住了。)
然後也出現了一位我還是不認識的先生,
說著似乎是良善但口吻一直讓我覺得在心戰的內容,
關於自己有沒有想出去,想出去還是來得及等等的話語。
(如果那位先生看到了,覺得被我誤會了,那我說聲抱歉)

在聊天過程中,也聽到其實有些人並沒有想衝進來,
只是被大家擠了進來;
有許多人是第一次有這種經歷,
甚至還有僑生。(當然也有人提醒她被抬出去的話可能會被遣返)
不管在那裡的人是什麼背景或者身份,
確實有不少善良的好人,
總是溫柔的關切周遭夥伴狀況,然後互助。
(像是有人要去後來搭建的女廁上廁所時,記者先生還是要跟著拍,大家會怒斥他)

過程中各家記者都在,也不斷跟著,但效益如何,今天大家應該都看到了。
至少對我來說,目前,主流媒體除了抹黑誤導以外,
並沒有很有力的讓多數台灣民眾醒覺,然後站到我們這邊。

過了午夜之後,外頭的消息開始到處響起,
鎮暴部隊跟水車來了,
然後北平東路(那晚我一直聽到它)戰況如何如何,
裡面的大家,有擔憂有害怕,但大家仍然靜坐著,時不時呼喊著口號。
而我,聽著有人開始為了我賣命,我很難過,也很哀傷。

而隨著夜越深,越來越多我其實不認識但大家好像都知道的人士,
會進來勸說、或者先提醒後果(但我認為說的都很含糊,只像是恐嚇以及破壞士氣)
確實有人默默的消失了。

約莫三點多時,有人傳來立法院的人建議我們離開的消息,
(之前也有過一個男生來勸離,在我們拒絕之後對我們下跪致意)
我不知道那消息是真是假,但我當時回問他:
「如果我們現在走了出去,怎麼對外面那些在為我們流血的人交代?」

我拒絕離開,因為要走,也絕對不是被勸走,而是被抬走。

而大概在四點左右,
一批一批的警力開始進駐,全身黑的、螢光條的、拿盾牌的、拿警棍的,
一身皮衣勁裝的、帶著高帽的,

我不會分辨誰是誰,但我看得出來有警察躍躍欲試,有警察內心煎熬,
有著滿臉疲態,也有著故作面無表情的。

最大的震撼,還是被這樣重重包圍著,
如同豬隻般的被商討議論等等要如何被宰殺。

(其實寫到這裡,我常常提到觀察跟感受,還有看、分析,
這些東西沒法子被數據化或者量化,
但我受的教育跟訓練,有很多是在強化我對人的觀察力、感受力、分析能力,
所以如果你無法相信我的感覺跟判斷,我暫時還無法憑藉著文字說服你相信。)

當然也聽到了在外面時不時有政客(蘇跟謝吧)來說話,
我當下直覺當然是罵死政客又來揩油,
但說實在話,如果他能幫助到大家,那讓他揩油,也是種互惠。
在我們之中也確實有感激之聲傳出。

(說到這裡,對於政黨也好、對於傳媒也好,我其實都非常非常討厭,但基於利益原則,
大家應該是想法子製造雙贏,我們跟他們都得利,這樣做事情下來,對大家都有好處,)

最後,我全身裝備穿好,跟大家緊緊扣在一起,靜靜地念著訴求,

「退回服貿,捍衛民主」

眼睛,仔仔細細地看著這些人。

說完全不怪警察是騙人的,
就好像整個活動現場,大家一直在感謝警察說警察辛苦了,
對不起,我完全沒喊過,
這對我來說像屁話一樣。

我簡單說好了,
大家最喜歡說什麼他們命令在身身不由己,
很無奈很辛苦,
我相信絕對有這種人,我就遇到好多個,
但也有一狗票的警察心裡的想法根本就是爽死了可以合理打小屁孩!

警察執行公務,就只是「工作,上班!」
你如果是個好禮貌寶寶,
走在路上會跟任何一個正在工作的人
(拉保險的直銷、便利商店店員、掃地大嬸等等等)
說聲:謝謝你~辛苦了~~~

那我沒話說,我只能說你恭謙有禮。

但如果你不是這種人,拜託,噁心的客套話省了吧,
不需要講這種偽善的話搞得好像我們很知性很文明很懂禮貌。

更何況,為什麼不是見到大多數警察在事件發生後願意鼓起勇氣挺起我們?
我可以不譴責他們,就像我從來也不會喊什麼警察打人,
但我絕對不會喜歡他們。

昨天現場許多人都遇到了暴警,你們難道認為僅僅只有上頭下令往死裡打嗎?
大家應該多少認識警界朋友吧,有好人,但也有_____。
我們該譴責國家賦予了他們行使暴力的機會,(當然我們的作為也給了他們機會)
但是,絕對不等於那些借此濫用暴力的人便可以因此被寬恕!

暫時又扯遠了,回到事發現場。

我們彼此緊扣,然後靜坐在地,
警察,開始拉(或抬)起我們,
我們有人反抗、有人頑抗、也有人放鬆不抵抗。
當然警察也依照的你的反應做出應對。
不過這點,要看運氣,如同我上述,有警察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那時很混亂,他沒有對上我這邊,我不知道另外一邊的朋友是怎麼被料理。

總之現場有人被粗暴對待,有人被拉扯,聲音四起。

我,用力地看著一切,什麼也沒說。

我算是在後排的人,輪到我時,我沒有特別抵抗,就只是被拉了起來。
但我身旁那位女孩,卻被粗暴的對待,然後像畜生一樣在地上被拖行、攻擊,
我看不下去了!於是我大吼:「不要打她!我扶她出去!不要打她!」

我很痛,很難過,滿是怒氣同時眼淚盈眶,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們?
你們,到底把我們當成什麼了?

你們的教育,到底把你們教成了什麼?
或許你們上有高堂下有妻兒,有千萬無奈。
但是你們為什麼大多數人都被豢養成了聽命的狗?

我知道後面有太多可以辯證的事物,
但我當下就是對這些人感到憤怒,
以及他們身後那噁心又巨大的國家機器。

我試著扶起那女孩,但她死命地躺在地上,
我讀到了她決意頑抗到底,我尊重也替她祈禱,
然後我往前護著我的研究所同學慢慢舉雙手往外走。

路上,很擁擠,很混亂,還是不斷有傷患,
我一面向前面喊著保護傷患,再對外喊著有傷患,
一邊也向後方催促的警察說,前面有傷患不要一直往前擠!
當時好像有他們的人也掛彩,所以我也對他們大吼:「受傷的是你們的同仁!」

但,好像沒太多反應。

在一團混亂中我們高舉雙手回到院區,
然後我陪同我的同學打電話向老師報平安,
也向老師承諾我會好好護送她安全地出去
(我那同學跟我不同所,我也第一次與那老師對話)
通完話以後,我說:「我可以保護妳回營區再自己回來,妳要嗎?還是?」
但她也決意留下,於是我們往警方鎮壓方向走去。

看著警察逼近以及水柱不斷噴射,
然後到處是尖叫、怒吼、哭泣、混亂,
人來人往,
有人被打、有人被噴、有人被拉走、
男男女女,現場到處都是負面情緒。

這個畫面我們好像在好萊塢電影司空見慣了,
卻沒想到有一天,是這麼真實且殘忍地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當時不敢想像,在北平東路替我們流血的人,又會是什麼光景。

我也沒有繼續往警方那邊衝撞,只是對著他們狂吼,
「你們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人民!?」
漫天噴灑的水柱成了水滴,好像是老天在替我們哭泣一樣,
我沒有流下一滴眼淚,但它們全在我的眼眶打轉。
一邊是怒、一邊是哀傷,同時我想起了在行政院裡頭,
我曾經自我檢討,是不是因為我衝了進來,才害得他們要這樣流血?
但我其實沒那麼偉大,就算沒有我,這結果仍然會發生,
只要這個國家繼續如此沈淪!

所以不要再分化了,不要再說愚昧了,沒有人是被操控玩弄的(好也許有)
但至少,每一個人為了他所願意付出的,留下了鮮血,不該是先得到負面的評語。

在失望憤怒之餘,我們回到了大門口那邊重新坐著,
接著,鎮暴水車跟大批警力又慢慢逼近我們。
我們拿起現場發送的鋁箔蓋住身體,但沒用,
水柱噴射過來以後我還是全身濕透。
一波過去,
我轉身起來,當下身體並不痛,因為痛的是心,
對著大家喊:
「不要抵抗,就讓他們拖,沒有關係!
但要好好地看著、狠狠地看著,仔細著看著他們現在做的一起,然後永遠不要忘記,
有一天,我們會討回來的!」

我很弱小、我很沒用,我什麼都做不到,僅僅只能狠狠的盯著他們,
像是一輩子的仇人那樣瞪著。

接著,一個一個濕嗒嗒的人被拖走,
我在一個晚上,被拖了兩次。

然後我護著同學回到我的營區。
==========================

這是那一晚我所經歷的一切,
現在寫了出來,
是想告訴你們,
在那裡的人,不是嗜血的狂戰士,
而是我所見過最溫柔的一群人,
你說我們暴民?
我不會全盤否認,在你所受的乖順且便利統治的教育裡面,
不斷的教化著你平順反暴力和平有多珍貴,
其實在需要的時候,它們很重要。我同意。

但也有些時候,暴 其實會是一種最溫柔的慈悲,請你開始思考這點。

我相信只有少數人才天性追求狂熱嗜血,
但站出來捍衛我們的戰士也好,
在院大廳裡面的我們也好,
絕大多數都比你想像中的善良以及溫柔。

我只能懇請你相信著這點。

整個事件說下來,因為透過我的眼,好像過於感傷。
這非我願,
畢竟我寫這篇文章,
是想讓自己微小的力量得到最大的迴響。

你問我有沒有準備好,我不敢說有,因為這是我人生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件,
我僅僅是在這幾天內不斷整理、思考,做準備,

我憤怒,但我不盲目。

我不會想死,卻也不敢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但最後很幸運的,我除了被鎮暴水柱噴過的地方在睡醒之後隱隱作痛外,
我毫髮無傷,但這樣的結果只是使我加倍無顏面對那些流血犧牲的朋友。

我是個成年的公民,
我全盤考量到自己的後果且願意承擔,
(我甚至在現場無限上綱的寫好了遺書)
不管是法律責任,還是其他什麼的,你能想到的,我都想過且盡力準備了。
(我並不想爭論或者合理化自己行為,所以用一個違法說辭,
但你真要我答辯,我會簡易的回答你五個字:
「公民不服從」)

就像我們在政院談的,
自由選擇、自己負責。

你問我為什麼反對這一切,
我的出發點其實非常渺小,
我只是很確定服務貿易協定不會讓我跟我所愛的人過得更好。
不抵抗它,我就死無葬身之地。
生命會自然地想要捍衛自己,這很合理。

我不想談目前的服貿協定絕對不利於現在大多數在台灣生活的人這一塊,
因為那又是可以寫一整篇的事情,
但我自己非常清楚我在幹什麼,
以及整個過程,我幹了些什麼。

我僅僅是將我的抗議行為繼續升級,
期待能得到更多關注以及回應。
如果馬先生持續不回應,
那這件事情絕對不會結束。

今天看到一位我很欣賞的編舞家提醒大家,
我們是要解決問題而不是流于感性發表或者逞一時快意,
我絕對同意,
所以經過短暫休息之後,我不斷想我們再來該怎麼辦?
我還能做些什麼,所以我上來寫了這篇文章,花了一整夜。

第一、
我認為接下來我們至少該要全面佔領立法院,
讓那裡變得非常舒適,
可以長居久留,
絕對不是被警察箝制住的狀況。
大家只要在日常生活必須之餘,
輪班制的霸佔那裡,讓這個平常好像也沒什麼在做事的國會持續的無法做事!

但如果他還是持續不回應,
當大家又將作鳥獸散或者是社會又繼續無知的漠視下去之時,
也許就是下一次的行動升級。

第二、
現在的我們也許有了國際與論支持,
但活在這塊島嶼的大多數人民,
對於我們的觀感,
因為過往的豢養教育以及主流媒體操控,
還是沒有站過來,
所以請大家不要放棄,盡可能的讓他們能理解並且知道這個與自己切身相關的危機。
也許上一代上兩代的人們的價值觀與思想已經根深蒂固無法動搖,
但一定有例外,
例外一個一個增多,就不是例外了(這不也是我們正在做的嗎?)
同時,那些屬於我們這個世代的公民(尤其是有投票權的)
絕對不要放棄讓他們理解,尤其是中南部的朋友,如果你們無法北上加入戰場
你們可以好好對你們身邊的人們解釋這一切,讓他們都知道現在的政府出了很大問題!
我們只要願意同心協力,是可以做出改變的!
絕對不是什麼荒謬的你自己買了一碗麵不好吃,你就得要承受這碗麵然後吃乾淨。

奪回主流媒體這件事情太龐大也太困難,我暫時想不到該怎麼解決,
也許大家可以集思廣益。主流媒體不幫忙,我們很難讓上兩代人們接受到這些。
(我知道今天大家很棒的買了一篇蘋果頭版,但還需要更多)

總之,我們現在不該是分化我們微小的力量,
不要再內鬥或者互相抨擊了,
什麼鴿派鷹派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把問題解決,讓我們都可以更好!
互相攻訐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最後就讓政府樂著收攤了。

最後,
你問我能不能真的改變些什麼?
我不是先知,我還不能肯定,
甚至我有時候是悲觀的看待這一切,
但,
就算註定會死亡,我也希望自己能驕傲且帶有自尊地在死之前自由翱翔。

當然可以,我不想死啦,哈哈哈。
到底會變的怎麼樣,我也還無法說出個結論,

但,我至少邁出了試著改變的第一步,你呢?

我不知道如何投稿報章雜誌,也不敢肯定會被怎麼利用,
但我知道我們現在主要還是只有臉書跟PTT的力量,
所以我還是想要盡可能地強化我微弱的力量。

如果你同意我,希望你能使這篇文章讓更多人看到;
如果你酸嘲我,希望你能分享這則笑話給更多人看;
如果你鄙視我,希望你能讓多一些人一起來鄙視我;
如果你......

我說的話,我做的事,我自己負責,
我什麼都不是,
只是一個還在這塊土地呼吸的台灣公民,
西元二零一四年三月二十三號闖入行政院大廳內靜坐抗議,
被一群勇敢的人流血守護到三月二十四號才遭到強制驅離,
我叫做蔡旻澔。
——————————————————————————————
本文可以任意轉載,八卦或者其他都好。
謝絕任何政黨網軍聯繫,我自身並不想使用你們的力量。

關於警察,我想補充一些,
在場一定有很多暴警,
躍躍欲試也好、壓力火氣大也好,
那種見人就打;

但也有全身黑衣武裝(那叫做烏龜裝嗎?恩不確定)
在圍著我們要動手之前,悄聲對我們說:等一下不要反抗,就沒事的,放輕鬆。

在外圍拖我們走之前也有警察伯伯對我們說:
放輕鬆,來沒事的,還有下一回合,下一回合再來哦,小心安全。

各種人都有,警察、民眾都不例外
而且大家平日應該都很清楚台灣警察素養,
我就不說抹黑或者評論了,
自己心裡有底,然後不管到哪一個院,
都請做好最壞心理準備跟打算,
我是絕對不高喊:警察打人的。

在那些時刻,真的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自己想清楚,然後在行動。